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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三章 筹谋(第2页)

林如海遇刺命不久矣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府里府外,林堇忙着应付外面来客的安慰或窥探,又要安抚杨婉和琳哥儿,又要忙着把林如海的后事预备起来,忙着应付贾琏,忙着处理府里一些惹眼的产业……忙得她根本没有心思去伤心。

“李叔,这两间铺子赶紧出手吧。”林堇指着账面上扬州两间卖海产的旺铺和李睦说。

这两间铺子是林堇来到扬州之后,贾敏还在的时候置的,卖得是海味,根本不用费多少心力管,每年都入账几万两都是小意思。

李睦心疼不已,忍不住劝道:“大爷,这两间铺子的地段一般,但因为卖的海味新奇,质量又好,根本不愁销路,而且又是从海商那里直接拿货,根本不用费心打理。只要能保证货源,在家就能收钱,其实它也不怎么打眼,所以,大爷,还是留着吧。”

就林如海做的事,林堇估计在他逝去之后,扬州整个官场都会发生大动荡,自家只怕在扬州这边要好几年不能露面。她苦笑了一下,道:“都处理了吧。李叔,你也在扬州这边呆了好几年了,对他们这边的手段也应该有所了解。强龙不压地头蛇,况且,父亲一旦故去,我们也算不上强龙。所以,除了这两家铺子,在扬州的产业全都处理掉。”

李睦听了这话,忍不住更加心疼了。

就在他想劝林堇的时候,林堇打断他,问:“李叔,东西,都准备的如何?”

虽然很不想提,但是林堇还是忍住心中的悲痛,为亲人准备起后事来。在没有预备这些事之前,哪怕知道林如海不治,可是她一直都没有真实的感觉,仿佛一切不过是一场梦,待醒了之后,一切都和原来一样。可是如今她再也没有那种侥幸的奢望了。现在,她竟然只能数日子了,希望上天能多给林如海一些时间。

李睦木着脸,一板一眼的回道:“大爷,那件东西,当年老爷为先太太置办的时候,额外多买了两份,一份是老爷自己的,一份是老姑太太的,都是上好的楠木。其他的东西,因为之前办先太太的丧事,库房里还有些,剩下的,差的不多,我正在寻。”沉默片刻,不甘心的问:“大爷,老爷已是拖了这些日子,要不然我们找一位名医圣手过来诊治一下,说不定能有转机呢。”

知道林如海是什么情况的林堇强笑道:“我也盼着柳暗花明,只是除非大罗神仙下凡,或有太上老君练就的仙丹,父亲可能还有救。不然,……”

府里的账房跑了过来:“大爷,二表少爷的下人兴儿来支银子。之前二表少爷虽然也没少来账房支取银钱,但像这次一下子就要八千两,还是头一次。这数目实在是太大了,小的不敢做主,特来请大爷示下。”

贾琏刚来扬州时,确实是心怀鬼胎,但是那个时候,林如海的身体情况没并没有往外透露,而且还正常的处理公务,因此他觉得心中的算盘是拨不想了,干脆把那些不堪的念头丢到一边,专心逛起扬州城来。

为了引开他的注意力,林堇让李睦安排人带着他在扬州城玩,一切费用全都林家出。荣国府继承人的这个名头,在扬州这边还是满能唬人的,而且又有林家加持,所以贾琏没上两天,就在扬州结识了一帮捧着他的人;他皮子生得好,年轻,俊俏,人又风流爱玩,林家又不限制他的花销,所以很快他就成了风月场里最受欢迎的客人。

刚开始贾琏还想着保持一点侯门公子的体面,但是从小到大,他手里都没有多少钱,像这种钱随便花的日子之前从未有过;更何况,虽然他是荣国府继承人,但是京城那个地界,王孙公子太多,他一个落魄的侯门公子根本不算什么;而且在家里,二房的贾珠和宝玉都比他地位高;因此,很快被扬州像这种被当成“中心”,纸迷金醉,大手花钱,被人捧着敬着的日子勾得乐不思蜀了。如果不是林堇坚持,要求他每天必须回林家来,强烈怀疑他会在外面夜夜笙歌,夜不归宿。

后来,虽然贾琏知道了林如海遇刺不治的事,但因为他被外面的“风景”迷住了眼,心思并没有收回来;林堇不想贾琏跑过来和她捣乱,因此在贾琏游玩上,更是大开方便之门,不仅提供导演和玩伴,在金钱上更是毫不吝惜,以致于短短一段时日,贾琏的花费都达到了数万两。这些钱,有些确实是被贾琏给花出去了,但也截留了不少,不过对此,林堇毫不在意。

只要贾琏安安分分的,不给她惹事,她就当花钱买平安了,反正也没几天了;而且贾琏好歹还是要点脸皮的,不至于今天支了一笔银子,明天就又来支,因此听了账房的话,毫不犹豫的说:“给他。往后,二表少爷支取的银钱不超过一万两,就不用告诉我了。”

打发走了帐房,林堇前去找林如海。来到后院的池塘,看着自从命不久矣之后,就爱跑这里钓鱼的林如海,看着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,青筋都露出来了的模样,眼泪又不有自主的流了出来。

看到她又哭了,林如海笑着调侃道:“黛儿小的时候,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哭鼻子。那个时候,你可没少笑话她。如今看来,你俩不亏是姊弟,你这眼泪一点也不比她少。”

林堇娇嗔道:“父亲。都什么时候了,你还有心情取笑我。”

林如海伸手拿起,自从曝出他的身体真实情况,身边就多了一个配置的拐杖,拄着它,起身,往前走了几步,望着池塘的枯荷花,道:“我去了之后,你母亲秉性柔弱,担不起事来;你姐姐是一介闺阁女子,无法抛头露面;你弟弟琳哥儿还小,尚不知事;你外祖母虽然是个有主意的,但到底年纪不小了,不好让她跟着操心受累;所以,家里这一摊,今后就要靠你了。”

“父亲,你放心,我一定会照顾好家人的。”这个时候,林堇没有在说什么舍不得林如海,以及他的身体会好之类的废话,而是努力做出保证,让林如海安心。

林如海看着林堇眉宇间虽然褪去了稚气,但是那终究较成人矮了一截的身高,心中暗自叹息不已,这还是个半大孩子,就要支撑起门户来,让他怎么可能放心?

“我这次做的事,不亚于将天捅了个窟窿。我只是对外稍微透露了一二就引来刺杀,所以,在我故去,将我下葬之后,百日孝期一满,你就带着你母亲、姐姐和弟弟。还有你外祖母火速进京,绝不可在江南多做停留。”

林堇一直不赞同林如海采用这种方式来为家人寻求庇护,就是因为她觉得林如海做的太极端,忍不住问道:“父亲,你让我们进京,是怕我们被报复,但难道入京之后,我们就能躲得过去报复吗?且不说父亲已经对外露了口风,就算父亲这边瞒得好,皇帝那边却未必。而我们一旦遭到报复,皇帝真的能护我们安全吗?”不像这个世界的读书人,从小到大,接受的都是儒家的忠君那一套,林堇对皇帝这种政治动物可不怎么放心。

林如海叹了一口长气说:“宗族那边两代不允许科举的期限已过,但是这些年族人在科举上的成绩,最好的也不过是个举人。我一旦故去,族里能维持住现在的境况,就已经不错了,哪怕我家和族里没有龌龊,族里也没有那个能力护得住你们。

至于你母亲的娘家,杨氏宗族那边,因为你外祖母家的财产和琳哥儿的事,不找你们麻烦就不错了,也不能依靠。家里你祖母的娘家,当年也和你外祖母家一样,受坏了事的忠顺亲王牵连,衰落下去了,到如今都还能没翻身,因此,不仅无法庇佑你们,说不得还要你去救助他们。

再往上,老一辈的亲戚,因为结亲的两家原本是在一起做官的时候定下的婚事,可是朝廷不可能让官员久留一地,因此慢慢的就分隔异地了,距离远,而且人走茶凉,天长日久下来,都不怎么走动了。因此,家里如今,除了你姐姐的外祖家这么一门姻亲,其它姻亲,早都没什么往来,如今自然没无法指望它们护庇你们。”

听了这话,林堇顿时明白,为什么原来的历史中,林如海将黛玉托付给贾家了,不仅仅是受贾敏影响,觉得贾家不错,还因为实在是无人可托。相比那些没什么往来,不知道品行如何,关系更加疏远的亲戚,贾家作为黛玉的亲外祖家,不管从哪个角度看,都要比其他亲故来得可靠。

到了这个地步,林如海除了相信皇帝,已经没有其它选择了。“虽然你带家人入京,可能依然会被报复,但是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,和呆在天高皇帝远的江南比起来,终究不敢太过放肆。况且,你们就呆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,总比呆在江南受到的庇护多,离得远,有的时候,不是不管你们,而是有的时候,有心无力,鞭长莫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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