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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处租金要剥掉黄萍燕一层皮才够支付。
张欣园知晓母亲难处,“阿妈,不如问真真姐借?她一向肯帮我们。”
“她的钱是怎样来的,你知道吗?”
“她不是那种人。”
“知人口面不知心,若被街坊知道我们问她借钱,闲言碎语要戳穿我们母女的背脊。”黄萍燕又叹气,“平时楼上楼下帮几个小忙就算了,涉及钱银,亲戚也没情面可讲,不要指望外人。”
张欣园望见黄萍燕贴满膏药的肩窝,眼眶一红,“那我不读了。”
“有书不念,你想去做什么?”
“我去打工。”
“中七毕业,你能做什么?连个大学证都没有,谁会要你?”
“我也可以去卖酒,赚到钱就行。”
黄萍燕听见这种话,气得破口大骂,“你是不是见人家穿新衫拎新手袋,你也羡慕,也想趁嫩去卖啊?!做女人能这么下贱吗,我是这样教你的?白养你了!”
“我没这样想过!”
夜里,屋内只有一双母女,在房间客厅各自低泣。
叹息无人可闻。
程真只望了一眼张欣园瘦削的背影,又匆匆收回视线。她踱步下楼,穿堂风打在腿上,有些料峭寒意。
2001年,迎春花未开。
千禧年盛传的计算机【千年虫】,雷声大雨点小,因跨世纪而不适用的“十进制”,在幻想中毁灭地球,又在幻想中消匿于世。
新的一年,港人照样鼓励自己,样样都要做到至top。好大口气,于是楼价也跻身全国至top——
首都朝阳东叁环二居,600呎总价30万人民币;
红港东区临海屋苑2房1浴,同样600呎,总价200万港币。
1比1.06的汇率,21世纪,这里没有无产阶级。
全因按揭尾款凑不齐,丧失卖掉那套房的资格,背负一世。业主?孽主?港人至今分不清楚,广东话九声六调,难怪成不了国语。
怕讲完会有误会。
双手收拢衣领,不善厨艺的程真要先找个地方解决晚饭。
拐一个弯,穿堂风停了。她扯一扯衣摆下沿,把布料捋得平整,走到铭记档口。扬眼轻轻一扫,铺内挤满街坊四邻,吵得似立法会在争论动议。
“咦?阿真来啦。”谢莹莹早就瞄见来人,直接迎上,口吻似深闺好友般亲热,“还是例牌吧?”
程真点头,在外摆位置坐下。
这次没有孕妇打扰,她悠然自得叹完一整支烟。
工作场所的光堪比阎王殿,化不化妆无人能辨。她习惯不着脂粉,凭些许年龄优势,晕黄路灯在脸颊细细绒毛上探照,被烟雾一遮,有了迷离美感。
她确实比以前漂亮不少。
果然人靠衣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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